糖心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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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少天是清明节前动身的。

是3号晚上的火车票，头一个星期前就买好了。他没打算开车，说是家里的车也在那边，回来的时候还要开回来，就不再多开一辆回去了。

喻文州没多说什么，去帮他买了火车票。G市过去的车次多，倒是不难买，只是赶上清明，祭祖的也多。买票的时候黄少天在他旁边拿手机玩着游戏，喻文州扫了几眼余票，问他打算买几号几点的票，黄少天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，头也不抬说：“4号随便什么时候你看着买吧。”

说完又继续低下头玩他的手游。

正战斗到BOSS的部分，黄少天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移动着。其实手游的操作做的再难，因为操作方式的限制，也精细不到哪里去。但多年的游戏经验，还是让黄少天习惯于这样快速的操作。一边玩嘴巴上还不断叨叨着：“诶你说过两天降温我是不是该带件外套回去，也不知道那边冷不冷，不过应该也冷不到哪里去吧，我感觉这都快入夏了，回头我还要带我爸去看病，大把年纪了也不嫌折腾跑回去祭什么祖，就跟赶时髦似的……卧槽！竟然还敢给我蹦起来看我切不死你！”

最后那句说的是手上的游戏。

喻文州不置可否，自动忽略他的那些废话，一手拿着鼠标默默看着笔记本上的车次，另一手搭在一边，百无聊赖的，拨弄了两下黄少天的头发。

黄少天正靠着沙发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，玩着游戏也没功夫搭理他，晃了晃头没摆脱他的手指，就随他去了。

终于这一把打完了，他长舒了一口气，一把丢开手机，攀着喻文州的腿凑到他身边，一叠声的问：“怎么样怎么样买好了吗？几点的票？买完了赶快去做饭吧？今天轮到你了你别告诉我你忘了啊！”

语速同手速，只快不慢。

喻文州拿着鼠标的手动了动，指给他看。

“4号的票已经没了，”语调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，说着又点开一个界面，“我买了3号的票。”

说完他看黄少天，趴在他大腿上的那张熟悉的脸此时难掩失望：“这么早回去做什么呀……我都不想回去啊，还买这么早的票，你都不知道那边真是超级无聊，连网都没装，只能天天看电视打麻将，三姑六婆的简直无聊死了……”

喻文州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语调，倒也不是很不满意3号的票，更多的大概还是不想回去吧。

他起身，把地方让给了黄少天，说：“我去做饭了。”

说完又扫了眼已经自觉坐到他刚刚那个位置的黄少天，对方抱着电脑，动作很快的关了浏览器打开了游戏。

不是荣耀，黄少天已经有段时间没玩荣耀了，玩了十几年，他说，总该试试别的了。

他试了很多，国内外的，单机，网游，手游，各种的都玩过，最后也都玩不了两天就删掉了。

也是过了三十的人，好像突然之间激情退却，提不起任何兴致。

喻文州做菜的时候，客厅里隐隐约约传出了电视声。是85寸的超大屏电视，买回来之后只用来打过游戏，有线电视还是办网络送的IP电视，连机顶盒都是常年关闭的。

他想，这电视有多久没开了？三个月？五个月？

也许有半年了吧，上一次看电视，好像还是去年的事，两个人不知道哪来的兴头，一起看了一场意甲。半夜里看球，都有点昏昏沉沉的，球场上运动员还在卖力表演，踢到80分钟，两个队还保持着0:0的比分。终于谁都没了耐心，黄少天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。

他们坐在沙发上，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。这时候似乎做爱远比看一场球赛更吸引人，很快他们就带着一身无法宣泄的疲惫与激情滚到了一起，一直做到天亮。喻文州似乎从来没见过黄少天这样主动热情的样子，他跨坐在喻文州的腿上，随着他的动作放肆的呻吟，直到叫的嗓子都哑了，又被压在柔软的沙发上，这才终于降低了音调，嘟囔着说，做爱都比看意大利人踢球有意思。

喻文州不负所望的奖励了他一个有意思的挺身，终于让他彻底没了声音。

在那之后，起码在喻文州的记忆里，他们都没再看过电视。

喻文州离职的事是年前就已经定好了的，做到这个月底，交接工作一直在进行。而另外一头，他新注册的公司还处于前期的准备阶段，焦头烂额的事一大堆。他两头忙，每天恨不得自己生了八只手，加班加的人都要不好了，到家洗漱完连黄少天都睡死了，能抽出时间睡觉都不错了，更别提看什么电视了。

因为忙碌，他们甚至已经一个多月没做过了。

两个三十出头的男人，明明是最有激情的年纪，却似乎已经提前进入了中年期，提不起任何热情。

喻文州是忙，而黄少天呢？

黄少天去年就跟俱乐部正式提了辞呈，干到过年彻底结束，闲了几个月，闲的跟朵花似的。

事实上黄少天这个人，远没有他在联赛里表现出的那样具有活力。不用上班的日子，他能一整天懒在床上玩手机发呆睡觉什么都不做。至于做爱这回事，对他来说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，平时懒洋洋的，偶尔主动点还得是兴致上来了。其他的事就更不用提了。退役后他对荣耀就没多少热情，对其他游戏明显也兴致缺缺。除了这些，平时也没什么消遣，大部分事都是三分钟热情转眼丢开。他不怎么喜欢做家务，也不太喜欢做饭。可要说他不喜欢，真要做的时候，他其实也不会拒绝。

他似乎不怎么喜欢，但也不是不想做，每次两个人做的时候，他都还是百般配合。

这台电视摆在这里，五年了，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在上面一个又一个游戏玩过来的。

喻文州想，还真是难得发挥一次它真正的功能。

然而，它真正的功能，又是什么呢？

喻文州从厨房门口探出头，黄少天没什么形象的瘫坐在沙发上，一脸百无聊赖的表情，拿着遥控器不断换着台。另一手拿着梨，晃悠悠的送进嘴里啃了一口。笔记本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丢到了沙发的另一头，连屏幕都没合上，就那么放在那。

喻文州看了看，眯眯眼，正对着厨房的笔记本屏幕上是熟悉的荣耀界面，大概是竞技场里，正中央大大的“荣耀”二字，把下面的场景全遮住了，什么都看不清。

黄少天转过头，看着他，一脸莫名其妙：“你做菜啊，看我做什么？锅都快烧糊了吧。”

他说的没错，喻文州手上还拿着锅铲，厨房里抽油烟机开着，鱼在锅里焖着，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。

喻文州看了看手里的锅铲，忍不住笑了笑，想说少自恋了，我又没看你。想想，又觉得这话不符合自己形象。

最后他什么都没说，转头回去厨房做菜了。

沙发上的黄少天说完话早没搭理他了，自顾自看着他的电视，嘴里还啃着里，咔擦咔擦，像老鼠似的。他没再换台，定格的画面是G市综合台，傍晚六点多，正在播放本地新闻，顾客在餐厅无理取闹，把服务员给打伤了。

他看了会，吃完了梨拍拍手，喻文州已经端着一盘鱼走到餐桌边了。

黄少天看着他忙碌的身影，突然想起来什么，目光追着他回厨房的身影，高声说：“空心菜记得用蒜茸炒啊！那瓶虾酱也不知道放了多久，好像坏掉了，我前几天就给扔了。”

说完停顿了一下，才听到喻文州的声音，不大，但隔着抽油烟机和电视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。

“知道了。”